村长与王佩琴面面相觑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沉默片刻,村长挠挠头道:“小陈啊,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不?”

    陈运两根大拇指挨到一起,扮作一对亲密的爱侣,再两指分开,要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了。

    只不过村长和王佩琴从没遇见这种情况,才结婚不到半年就要闹离婚,这是有多大的怨?不好处理。而且余大力多满意这新媳妇,隔着这层熟人的关系,也不好处理。冲着敲定的未来女婿余沐杨那层关系去,更不好处理了。

    村长喝一口茶,咂咂嘴:“小陈,你才结婚多久,怎么就要离了?我认识余大力很久,他为人还算厚道。”

    陈运写下“性格不合”四个字。

    王佩琴笑着皱了下眉:“小陈,你的心情我能理解,我结婚那会儿和你叔也常常不对付。刚结婚是这样,没磨合好,你再考虑清楚,行吗?这都是得上档案的,不能儿戏啊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吧,我估计你一时半会儿也表达不清楚,回去写下来,不着急啊,这事儿得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村长讲完,站起身,有了送客的意思。

    王佩琴抚上陈运的背,亲切地把他送到门口。陈运眉心紧锁,又要比手势,王佩琴连忙道:“小陈,你觉得我们家彩凤怎样呢?”

    陈运顿住,点点头。

    王佩琴发出一声轻叹:“那丫头片子眼光挑得很,为她的将来,我和你叔费尽心思,我们就这么一个丫头,不舍得让她嫁太远。小陈,整个余家庄就属你们家余沐杨最优秀,要是你们家能看上我们彩凤,那我们就亲上加亲了。”

    陈运眼神低垂,笑得不是滋味,王佩琴点到为止,拍拍他的肩说:“过两天我再找你买豆腐啊。”

    她转身回屋。

    陈运憋着一股闷气回家,只有他自己知道,“性格不合”这个理由在余立那里是不成立的,当初他就是看中陈运的性格才把他带回家。

    可以这么说,整个余家庄找不出第二个比陈运更契合余立性格的人,仅仅因为他是哑巴,说不出话,很好摆布。

    回到无人的余家,陈运找到纸笔去柴房,躲在草垛后,思考如何动笔。

    他在白纸上先写下自己的姓名,走之旁加一个云,就像云朵在移动,和此时的天空一样。这是父母给他取的字,几乎奠定了陈运前二十五年人生的基调——为了生存一直在走,能活下来全靠运气。

    陈运生于1960年初的一个小村庄,比余家庄还要更小一点。彼时闹严重的饥荒,遍地饥号,所以他是生不逢时,差点死了,是父母向四邻下跪讨来的米汤让他活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幸的是,父母在饥荒中染上传染病,拜托离乡的村民把他送到远亲那儿去。

    三岁大的陈运却在火车站与大人走散,举目无亲时被一个老乞丐捡走,四处乞讨,过上流浪的日子,在五岁的时候等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机,却不算太好。

    陈运不是天生的哑巴。当时,一个戏剧班子相中他的外形,领他回戏班培养,陈运很感激他,因此铆足干劲去练。

    对于陈运这种年幼的学徒来讲,学戏讲究“口传心授”,陈运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背剧目,意思不懂也背了再说,练发声,练唱法。别的学徒总是钻空子逃课,只有陈运巴不得将屁股钉在冷板凳上。

    外面的世界哪里好?他已经流浪够了,现在只祈盼能有一份保证衣食无忧的安稳技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