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梧钰闻言点了点头,赵璨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。一时间,他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儿不真实。要说人生最叫人浑身舒畅的两个时刻,一个大概是虚惊一场,另一个大概就是现在的赵璨——失而复得。

    赵璨原地激动了片刻,而后道:“接下来怎么办?去提亲?”

    秦屹笑道:“还提什么亲?奉皇后娘娘懿旨,准备成亲事宜啊。”

    “对,对!准备娶亲!”

    这时,一旁的秦梧钰,轻叹了一声,忽地说道:“凡是突如其来,必有古怪。我劝殿下还是谨慎些。一来,罂姑娘之前态度明确,无心于殿下,为何忽然同意?二来,这些日子京里可有不少罂姑娘不好的传言,听闻之前与她议亲的祁家,现如今在京里乱说话,说什么夏侯家反悔亲事,又说那祁家公子钟情罂姑娘,如今忧思郁郁。虽然,咱们知道实情如何,但难保罂姑娘不是为了撇清流言,才如此大张旗鼓。”

    此话说罢,赵璨微微蹙眉,而后道:“即便有流言纷扰,有夏侯温书在,想跟夏侯家结亲的还是大有人在,大可以给她再找贤婿,何必非得找我?”

    秦梧钰高深莫测道:“殿下鲜少与人交往,不知其中关翘也属寻常。殿下您想想,汴京城中有权有势有背景的人多如牛毛,这等流言传出,与夏侯家旗鼓相当的人家,或更高一点儿的门楣,都有更好的选择,多半不会再去与夏侯家结亲。此时还愿与夏侯家结亲的,门楣估计……多半得罂姑娘低嫁。所以说,与其低嫁,还不如嫁个王爷。好歹明面上,王爷很受官家看重。”

    对于夏侯罂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,赵璨心中其实也犯嘀咕,若能娶她自然是好,可她若是因为旁的缘故嫁他,成婚后貌合神离,实在也非他所愿。

    赵璨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她是个有主意的人,忽然愿意嫁我,或许有别的缘故,但不会是因为摆脱流言。毕竟为了摆脱一人而成婚,尤其是嫁给自己本来不想嫁的人,代价这么大的事,她不会做。”

    赵璨眼中神情丝丝坚定:“无论如何,她愿意嫁,我愿意娶。先将这亲成了,其余的事,待日后再说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,便见守在外院的小厮进来通报,说皇后娘娘派了人来王府,已在正厅候着。

    屋里三人相视一眼,自然也知道此事皇后派人前来是为了什么,赵璨换了身衣服,便一同往前厅而去。

    而此事夏侯家,范氏院中,当真是一派欢喜,笑语之声不断。

    竹清面含喜色的立在范氏身边,范氏拿起帕子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,喘口气道:“我道这大姑娘有多聪慧,先前费了那么大劲儿,也没能叫她和主君生分起来。我还当她厉害了,开了个珠宝铺子长了不少见识,不好对付了,如今竟自己跳进了火坑里。哎……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。”

    竹清笑着道:“奴婢今天听到这消息也惊着了,这贤王是主君多大的忌讳,她竟也敢?如此这般,这铺子,怕是不必再还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范氏犹自笑着,茶都忍不住多喝了几口,竟是格外香甜:“且等着看,这夏侯家可有一出好戏呢。”

    章氏自今日从金明池被抬回来,便一直在榻上歇着,脸上全然是天塌了的绝望。这大姑娘当真是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

    明明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先是给了范氏重创,又是折腾珠宝铺子,现如今竟有皇后面前亲自为自己请婚,当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。

    这还不是叫章氏最担心。她最担心的是今晚主君回来,这夏侯府里该闹成什么样子?

    偌大的府邸里,一面欢喜一面愁。而此时的夏侯罂,独个儿在祖父屋里,手里握着温水打湿的帕子,坐在床尾,给祖父擦拭脚掌。

    她望了一眼祖父安睡的面庞,心下微酸,轻声道:“祖父,孙女儿找到他了。其实我一直没给您说,我重新又活了一次。有时候想想,过去的一切,就像是梦一样。在过去那一辈子里,夏侯家受难,父亲和章大娘子都过世了,您被流放西域,孙女被囚夫家别苑,是靠着一个人送衣食水米才活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夏侯罂眼眶微微湿润,面上的笑意却在烛火的萤辉下更显温暖:“孙女从未见过那样好的人,谈吐不凡,性格张扬灿烂,却又待人温和。他自知,亦知人,反省得了自己,欣赏得了别人。他看得见我的好,所以才能珍惜我。他还很聪慧,与他说话,只需一点他便能明白。且他如祖父一般,善良勇敢,在所有人都远离我的时候,只有他愿意帮我。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眼泪便顺着眼眶滑落,可她面上的笑意却愈发深邃:“孙女自打回来起,便一直在找他。今天,孙女终于找到了他。祖父,您知道他是谁吗?”

    夏侯罂身子微微前倾,似说悄悄话一般说道:“是贤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