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黑办公楼的构造特别迷，地道尤其是，颜夜深有体会。他在此待了这么多年才勉强记住哪是哪，七弯八绕简直再正常不过。常常下楼变上楼，上楼却又到了负一层。可想而知，一个手无寸铁的凡胎进入地道，还是头一次，走得出来才是奇迹。可惜，这种概率为0001的奇迹显然没有光顾叶夫人。
得知这些“真相”的全部来源，无一不是从灵乐口中打听来的。若一切都是真的，帝黑完全不知情，那么，颜夜唯一能给出叶夫人死亡的原因，即是她不慎失足，坠楼而死。
可是，无论死因为何，朋友所言虚实，深究都已经毫无意义了。人是在帝黑没了的，这确是真的。叶凌没了妻子，小智没了母亲，这是真的。纵使驱动几千张，甚至几万张异能符将帝黑夷为平地，炸无可炸，只怕都难消他人失去至爱之痛的万分之一。
如果经历了这些的是颜夜，他一定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自己，招灾惹祸是他，恶意源头是他，纵是千刀万剐，也不为过之。可是，被殃及的是叶凌，他却对着前来低头请罪的颜夜，一字一句地说着“不关你的事”。
腐烂的遗骸被帝黑装入一个巨大的礼盒中，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叶凌办公室的门前。那是有史以来，颜夜第一次见到叶凌崩溃的样子。
他嘴上总说着不是他的错，只是偶然意外，别瞎往身上揽，反倒常常哄他开心了。叶凌对他越好，颜夜心里就越不是滋味。耗干异能都无所谓，他的命本就是拿叶夫人的命换的，即便是为叶家、为清夷战死，也是心甘情愿。就当赎罪了。
叶凌余光一扫，往旁边瞄了一眼，见颜夜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动作，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，道：“看什么呢，这么入神？”
从挣扎中回神，颜夜熄掉屏幕上的光，摘下耳机挂到脖子上，笑道：“没什么，在想晚上吃什么，看看外卖。”
“天天吃外卖，地沟油怎么没把你吃死？”
颜夜笑笑，道:“习惯了。”
不久，车停在一所小学门前，叶凌下了车，等学生放学。颜夜坐在副驾驶上，趁机掏出手机，皱眉盯着屏幕上没看完的文件，那是范乐乐发给他的信息，有图有文，颜夜一边翻看，一边斟酌。转而冷冷扫了一眼静靠车门双手插兜的叶凌，突然沉声道：“他是被吞尸客剥了皮，没死成，才咬舌自尽的。这么关键的信息我不相信你会忘了说，你就这么怕我知道吗？你不告诉我，我也有办法知道。”
叶凌身体明显一顿，转身道：“什么？”
颜夜越过驾驶位，气急败坏把屏幕怼到叶凌面前，血腥至极的照片赫然入目，叶凌眯了下眼。颜夜道：“尽管最后死于咬舌自尽，但是触发死亡条件的根本原因是被剥了皮!所以，狗仔男的死亡并非是为了想自杀而自杀，而是不得已自杀!这至关重要的一点你没有说，为什么不说？非得我逼着人问才问出一点眉目。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插手么？在你眼里，我就这么不靠谱？那你就不该给我说照片的事儿！”
颜夜实在无法流利地说出“咬舌自尽”，说不上什么感觉，不知是不是帝黑人质给他留下了惨不忍睹的印象，说到这四个字时，颜夜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曾经见过的惨烈场景。有些被俘的帝黑成员因为咬到一半咬不下去，便活活疼死了。死不瞑目的多得是，场面属实残忍。想到这里，颜夜舌头一阵打结。
活生生剥掉皮肤，真是稍微想想就令人心惊肉跳。可想剥了皮之后人还没死透，疼都算不上了，地狱酷刑莫过于此。而且，吞尸客竟有本事潜入清夷无日牢，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将人杀害，当真令人始料未及。
可为什么偏偏就挑上了狗仔男呢？
“是你自己要问的。我不说，你照样会找人打听，我防得住吗？”叶凌重重叹了口气，自知瞒不住了，看了颜夜一眼，道，“绝对不是因为你不靠谱。”
颜夜握紧手机，咬牙道：“那是因为什么？你信任我又怎么不让我插手！”
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以往不管什么安排，叶凌都会毫无保留地第一时间告诉他，并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做，甚至一些不好解的谜团，会主动讲给他听，询问意见。不只是因为信任他，更因为他是清夷司书记，有义不容辞护持清夷的责任。然而，这是以前的叶凌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，遇到难事，叶凌不再主动给他安排事务，而是每回都得靠自己主动请命，他偶尔还得犹豫一下才点头应允。
“你自己想想，这几次任务，只要和帝黑沾边的，哪次你是完好无损回来的？我哪次见你不是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？我是想信任你颜夜，你拿出让我信任你的证明了吗！说空话谁都会，结果怎样了？我已经不限制你使用异能了，但我不相信你不会受伤!哪天我再见你，全身僵硬一睡不醒了你就开心了？!！是，你什么都不知道了，终于解脱了，你是挺开心的。”
颜夜睁大眼睛，摇头喃喃道：“我不是叶凌我我不想跟你吵，那几次是意外。”
叶凌冷笑一声：“意外没死成是吧？”
颜夜瞪着他，没说话了。半晌，他颓然地靠了回去，吸了口气，声音很小却又很倔强地道：“真的是意外。我没这样失手过，你知道的，你知道我实力如何。虽然这话听着挺自恋的，但清夷司没有我，真的不行，我没有清夷司也不行。还是那句话，小兵都出征了，大将躲着算怎么回事儿？而且，我有不得不调查吞尸客的原因。”
叶凌道：“什么原因？”